抱着牌位，沈云棠背对香案坐在蒲团上。
心中梳理着当下的形势。
她重生时，母亲云绾便已经被害去世。
除了在等裴迟，她也一直在查母亲被害一事。
只是循着前世知晓的线索查过去，却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好像被人提前抹去了一般。
裴迟！
沈云棠霍地反应过来。
知晓前世那些线索的，除了她。
只有裴迟！
他当真是为沈芙思虑周全！
线索被抹去，揭露柳婵和沈芙的罪行，又要难上几分。
裴迟如今在朝中得势，又自愿做沈家靠山。
若他继续作梗。
拿回母亲嫁妆财产，夺了侯府爵位。
哪一样都不是易事。
而眼下最紧迫的，一是让柳婵做不成这侯府主母，二是盘清拿回侯府侵吞的母亲家产。
不能再让他们继续吸血。
还有便是——
设法接近一个人。
祠堂白烛燃尽，天边泛起鱼肚白。
沈云棠在蒲团上端坐了一夜。
门口传来开门响动。
她起身，将母亲的牌位小心收进一只黑色檀木盒子。
她要将牌位带离祠堂。
沈家祠堂不配供奉母亲牌位。
“大小姐既已受完责罚，便收拾收拾随我前去拜谢二小姐吧。”
门被推开，一个穿的花红柳绿的妇人映入沈云棠眼帘。
她面容势利刻薄，细看与沈芙有三分像。
是侯府的掌事赵嬷嬷。
也是沈芙乳母。
赵嬷嬷立在祠堂门口，非但没行礼，还一脸轻视。
“昨夜侯爷见二小姐受伤，本是要罚你在这祠堂反省三日的，是二小姐不顾病体，求侯爷开恩，这才只罚跪了一日。”
“我们二小姐心善，你日后断不可再欺负她。”
“抓紧去向二小姐道歉！”
赵嬷嬷叉着腰，一脸趾高气扬。
沈云棠蹙眉。
先前就听闻，因有沈芙撑腰，她整日在芙蓉苑作威作福，派头十足。
一月前，沈芙央着沈伯安将她提成了侯府的掌事嬷嬷。
现今真是越发目中无人了。
见沈云棠立在原地不动，赵嬷嬷伸手来扯。
沈云棠侧身避开她的手，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迈步朝祠堂外去。
“没规矩的东西！”
赵嬷嬷斜眼啐了一口。
沈云棠脚步一停。
眼下她要做的事情太多，原本没心思在一个得势小人身上浪费时间。
可她太嚣张了些。
而她恶心的面孔后，是沈芙的挑衅。
素白指尖拂过右侧发髻上的一支碧玉簪子。
她转身，唇角勾起一抹凉笑：
“算起来，赵嬷嬷也是这府中老人了吧？”
“我与二小姐一同入得侯府，是二小姐乳母。”
赵嬷嬷尖着嗓子道，一脸傲慢。
沈云棠唇角笑意更凉：
“这便是你以下犯上的理由？”
赵嬷嬷面色一沉：
“我与二小姐情同母女，你与二小姐是姐妹，自然也要尊我为长辈！”
沈云棠嗤笑：
“我倒不知，这盛京何时有奴仆翻身做府中小姐长辈的规矩？”
“侯爷宠爱二小姐，二小姐马上要嫁给七殿下做皇妃，现今这侯府里，二小姐与我便
是规矩！”
赵嬷嬷被激怒，眸底闪过一抹狠色，抬手要扇沈云棠巴掌：
“今日便由我教教你这侯府的规矩！”
看准她的掌风，沈云棠向后退了小半步。
赵嬷嬷粗糙手指刚好擦着她右侧发髻而过。
一声清脆声响。
海棠纹饰的碧玉簪子被刮带下来，砸向青石板路上。
霎时间四分五裂。
“我的簪子！”
沈云棠一声惊呼。
而后怒目看向赵嬷嬷：
“你竟毁了我的簪子！”
赵嬷嬷听到碎裂的声响也是吓了一跳。
但定睛朝青石板上的碎玉看了一眼，放下心来。
半点镶嵌都没有。
连二小姐最便宜的首饰都比不上。
一看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屑开口：
“一支破玉簪子而已，我赔你就是。”
“这可不是你能赔的起的！”
沈云棠眸底凝起寒霜，抬手要朝赵嬷嬷挥过去。
蓦的，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你在做什么？”
赵嬷嬷朝来人看过去，一双吊眼一转。
顺势朝地上栽去：
“唉吆喂——”
一声痛呼后，跪在沈云棠脚边哭喊：
“是老奴年纪大了，手不稳，不小心摔了大小姐的簪子，求大小姐饶了老奴！”
“赵嬷嬷，你先起来。”
裴迟几步上前，将地上哭喊的人扶了起来。
转头看向沈云棠时，眸底闪过一抹厌恶：
“你何时变得如此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一支不值钱的簪子，碎了再买新的便是，何苦为难这府中老人。”
“还是说，你昨日所言都是谎话，你心中依旧对阿芙不满，将对她的恶意发泄在她乳母身上？”
他朝沈云棠咄咄逼问道。
一支不值钱的簪子？
沈云棠心头泛起片片寒意。
她前世不止一次说过，这支海棠簪是她母亲送的生辰礼。
是她最喜欢的簪子。
俯身将青石板上的碎玉一点点捡起，用帕子裹好。
她冷冷看向裴迟：
“殿下，责罚还是奖赏府中奴仆，似乎都是侯府家事。”
裴迟一噎。
“殿下，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不该笨手笨脚打碎大小姐的东西。”
眼见裴迟不讲话，赵嬷嬷凄凄切切开口。
“大小姐若是要打老奴板子，老奴也绝无怨言！”
“千万不要因为老奴伤了大小姐与二小姐的情谊，二小姐最是看中大小姐这个姐姐
……”
一番话说的恳切。
不知内情的人怕是真要被感动。
“赵嬷嬷，你先回去歇息，我有些话同沈大姑娘说。”
裴迟朝赵嬷嬷开口道。
赵嬷嬷连连点头，扶着腰一瘸一拐退了下去。
沈云棠心头冷笑。
当真和她主子一个样。
该去戏台子上唱戏！
“不知殿下要同臣女说什么？”
不想和裴迟耽误更多时间，沈云棠问道。
裴迟抬眼看她。
视线从沈云棠红肿的脸颊流转到左手渗血的绷带，面色缓和几分。
抬手朝右前方凉亭一指：
“过去说。”
说完，不等沈云棠反应，提步朝凉亭走去。
沈云棠默了下，跟了过去。
刚好，她想要的那出戏还要等些时候。
